年輕女子的豪言壯語並沒有徹底改變老漢的看法，但不得承認，他的心頭卻實實在在地、或多或少地升起了一絲希望。

身邊的小女孩，懵懵懂懂，奮起全力睜大了雙眼。“爺爺，我們真的不用死了嗎？我想活下去，我想吃糖葫蘆。”

“恩！”老漢點點頭，因為孫女的這一句話而改變了態度。無論他信不信，但希望總是好東西。“我們會活下去的。”

“高道長，你剛剛跟他們說了些啥？”穿著粉紅色碎花長袍的花迷人饒有興致地詢問身邊的高曲兒。

高曲兒離開藍茗峰二十年，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青澀的少女。論陽壽，她已經四十開外，但在修行者當中依舊年輕得不像話，而更重要的是，她的容貌一如身在天溯國時一樣，正是風華絕代的二八年歲。

高曲兒擺擺手。“天機不可洩露。”她知道心急的花迷人一定會不依不饒地追問。高曲兒喜歡看花迷人著急的樣子。

果然，花迷人跳將起來，忽前忽後、忽左忽右，繞著高曲兒轉個不停。“好姐姐，你就告訴我吧。我的修為低下，你說話的時候又用法力布下了禁制，我根本沒有聽見。”

花迷人是地地道道的少女，修行時間不到十年，才算剛剛入門而已。這是她第一次出遠門，對什麽都感到新奇。“這些人都是被灰谷裏的怪物趕出來的嗎？真是可憐，我看那小孩兒餓得都皮包骨頭了，咱們不用給他們施舍一些吃的嗎？”

“他們缺的不是食物和水，而是安全。”高曲兒若有所思地說道。“村子裏有食物，老人家卻放棄了活下去的勇氣，這是比什麽都可怕的事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“他太老了，覺得自己肯定逃不過下一次蟲怪的襲擊了。人如果失去了希望，就全完了。”

“啊，我明白了，所以你給了他們希望？”

高曲兒點點頭。“我嘗試著給他們希望，但希望就像是種子，只有在合適的新土上才能生根發芽。小姑娘的希望比她爺爺來得更有效果。”

“你真是太厲害了！”花迷人不知憂愁，拍著手對身邊的高曲兒讚不絕口。

高曲兒戲謔地笑道：“你才厲害呢，把你們谷主迷得神魂顛倒的，難怪他給你取名叫花迷人。”

花迷人聞言頓時嘟嘴，臉色變得緋紅。“姐姐你真壞！我才不喜歡百壽道君那個老頭子呢，哼，一把年紀了還老不正經，我不會讓他得逞的！”

“那怎麽行？你可是百花谷的人。百花谷的一草一木可都是百壽道君的！”

“才不是呢！高大哥就不是啊，你也不是啊，那麽多人都不是呢。百壽道君看著挺囂張的，在高大哥面前還不是溫順得像頭綿羊？只要高大哥肯保護我，百壽道君就不敢對我如何！”

高曲兒嘆口氣。“但我哥哥遲早會離開百花谷的。那裏不過是我們的暫居之地。”

“那我就跟你們一起離開！我”花迷人欲言又止。

高曲兒不自覺地翹起嘴唇，隨即又搖了搖頭。“小姑娘不可胡思亂想，我可已經有了兩個嫂嫂。都是你惹不起的人物！”

花迷人的小臉更紅了，她瞬間想起穿著紅袍，美得不可方物的白宋。白宋不僅漂亮而且道法高深，據說家族勢力也大得沒邊兒，百壽道君在她身邊連大氣也不敢出。自己跟白宋相比，真是相形見絀。可是高曲兒嘴裏的另外一位嫂嫂，卻是花迷人從來也沒見過的。

“另外那位嫂嫂到底是什麽人，會不怕白宋姐姐嗎？老是聽你們語焉不詳地提起高大哥的另外一位道侶，可我怎麽從來沒見過她很厲害嗎？很漂亮嗎？”

高曲兒知道自己失言，現在百花谷中的人都輕易不敢提起宇文梨的名字，於是停頓了片刻，這才接嘴。“很漂亮，天下無雙之美。好了，別多問了，前面有人來了。”

“在哪裏？是敵人嗎？”花迷人畢竟年輕，心思並不深沈，眨眼間就被更有趣味的事吸引了註意力。“咱們是不是需要準備鬥法了？用什麽法術比較好？”

“是道士！這裏竟然也有道士？”高曲兒當然不可能獨自一人帶著花迷人出門。跟在兩個女子身後的，還有陶術、朱騰和吳艮這三位酒肉朋友，他們一直隱身跟隨，所以外人看不出。

“道士？”花迷人幾乎再次跳了起來。“你們以前不都是道士嗎？豈不是遇到了熟人，那就是朋友了啊！”

朱騰搖搖頭，拿眼前這個小姑娘沒法子。她經歷充沛、好奇、又喜歡在無意中惹麻煩。

陶術雙目放出精光，忍不住皺眉。“好像是一教的道士。一教的道士很少出來走動的吧。”

“那倒不見得！”朱騰想起曾經老是跟在高歌身後的李卓，如今也已經二十年不曾相見，不知道他現在修為如何了。

“上去看看再說，想必他們也是為了灰谷的蟲怪來的。二十年多年過去了，道士們又要開始擴張了嗎？”陶術話音剛落，正準備按照道統規矩放出問訊掌心雷，沒想到對方的動作更快，一道藍色電光已經轉瞬及至。

陶術伸手接住，發現對方的語氣不太友善。

那訊雷之中，有一個女道士喊道：“哪裏來的外道修行者，不懂道統規矩，已經進入我道統警戒的百裏距離，再要往前，休怪貧道無禮！”

陶術正準備按照道統的方法，回送一雷，好叫對方放下防備，卻被吳艮制止。“她說得沒錯，咱們是外道修行者，既然人家不喜歡咱們，那就不要靠得太近，省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煩。”

陶術穩重，點點頭。“既然吳仙這麽說，那咱們從南面進谷吧！”

還是朱騰心眼多，從吳艮的話中聽出了別的意思，於是多問了一句。“怎麽回事，有厲害的道士嗎？還是另有她人？”

吳艮訕笑一聲。“咱們怕是遇到熟人了，不過不是道士。”

“不是道士？你是說，除了道士還有厲害人物？”朱騰和陶術都糊塗了，不明白吳艮的意思。二十年前高歌在外游蕩時，並沒有帶這兩人在身邊，所以他們不認得金犀灣的三霸，吳艮卻是未敢或忘。

“恩，是高道友的老對手了。那些道士怕是要吃大虧了！”

朱騰聞言改變了主意。“咱們畢竟是道士出身，不能讓道友吃大虧，既然來人也是高道友的對手，咱們迎上去吧！”

吳艮一楞，暗怪自己多嘴。“就憑咱們幾個，可打不過，你想去找死嗎？”

陶術膽子還是很立刻一扯朱騰的長袍。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，咱們別多管閑事。”

朱騰卻不依。“放心，咱們出門前，高道友用傳音之法給教授我了機宜，我現在帶著厲害的家夥，不怕的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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